怒沧飞虹,铁索横波,漫漫两千年丝绸古道,出大理,过博南,越兰津,马帮的蹄印,该怎样踩过霁虹与双虹之间的崇山峻岭?澜沧江和怒江的滚滚涛声,该沿着怎样的走向合奏出高黎贡山雄壮的交响?
当高黎贡山承载着太多寻访丝绸古道美丽梦想的时候,与它隔江对峙的苍茫群山———保山西山,正把一条通往双虹桥的古道拥在怀里酣然沉睡,任四季在头顶撒满落叶,任身边溪水流唱。永昌古道内这段雄浑的山野,我们是否知道它昨日曾经摇响的马帮铃声?
杨柳古道,苍茫接怒沧
也许缺少霁虹桥天南锁匙的惊涛拍岸,也许缺少高黎贡山的雄奇险峻,也许现代公路较早地绕山而过,西山古道在历史烟云中悄没声息的沉寂了,有关乌头塘的传奇故事,有关徐霞客“滇中第一瀑”的飞洒壮观,有关400年前凿壁而过的人工天河———岩羊沟的鬼斧神工,有关这条古道上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在高山大水间逐渐淹没了,遗失在山野日复一日的日子里。
作为古道的断层,它需要停驻的脚步。据记载,南方丝绸古道渡过澜沧江到达保山坝后,一脚又踏入西山杨柳接怒江的群山中。汉代开始至唐以前,马帮入西山,始由板桥西庄上一碗水梁子,再沿二道桥、瓦房、汶上至勐古渡口上北斋公房。自唐代永昌古城建成后,古道线路又基本沿仁寿门、磨房沟、老鼠山、青岗坝、乌头塘、大海坝、阿东、鱼塘、河湾、联合至双虹桥,上南斋公房。明清时期,古道又沿南门、辛街、冷水箐、蒲缥、道街、坝湾、磨盘石、蒲满哨、烽火台、城门洞、小平河,汇入大蒿坪一线进入腾冲地界。
三条纵切西山的古道,目前保存较完整的应该算中线———杨柳古道。杨柳作为西山四乡的咽喉,古道几乎穿越全境。提起杨柳,也许所有人都会想到因垂柳依依,小桥流水而得名,其实最经典的故事是:元朝中期,保山坝柳上村一个姓杨的姑娘和王官屯一个小伙子相爱,遭到父母的反对,便相约逃往西山,走到杨柳一带,见这里山高林密,水草丰茂,便在这里居住下来。夫妇俩男耕女织,过着安静的山野生活。丈夫喜喝酒,妻子便用自种的粮食学着酿酒,这种技术一直流传下来,变成现在名扬四方八寨的杨柳米酒。后来妻子先于丈夫去世,丈夫悲痛欲绝,每天在怀念中度日,遂把妻子的姓和村合在一起,把这块共同生活的地方起名为杨柳。丈夫死后,后人把他们合葬在小海坝后面的山坡上,据说现在还可以找到其墓址。
西去杨柳古道,须经磨房沟上坡长林密的老鼠山,过地势险要的马槽沟,至汉庄境内的青岗坝。青岗坝因明朝初期从江西到永昌府任金齿卫的武官胡琛而得名。青岗坝原名后店坝,胡琛的封地就在这里。他在这里建盖简单的房屋,又迁来仆从种粮食,栽果树,建牧场,开辟了一个富庶幽静的山野村庄,仆从在这里安居乐业。胡琛字青岗,后人遂把这里改为青岗坝。
青岗坝在杨柳古道繁华时期是一个重要驿站,许多马帮歇脚就在村西的山坡上。现在驿站旧址已被当地农民建为住房。从远处俯瞰青岗坝,它躲藏在群山夹峙的平地里,阡陌纵横,绿树葱茏,宁静得没有一丝杂音。下至山脚走进村落,才明白古时马帮为何要选择这样一个地方做歇脚处。一条小河穿村而过,流水清澈明净,两岸垂柳青青,蔷薇盛开。河边一家农院,就是一个果园,梨、海棠、石榴、柿子在夏日的阳光中高举着嫩嫩的果实;溯小河而上,驿站旁边至村后的坡地,几百株百年核桃树形成一片独特的林地,村里老人讲当年成群的骡马拴在它脚下,马嘶人喊,热闹非凡,这种盛景是永远见不到了。
犹如地道一样的古道。
如果说进村就有世外桃源之感,待走进溪水深处的杨发棋家,就算真正的与世无争了,一条清亮亮的小溪环绕在院边的篱笆下,一棵棵果树密匝匝地立在水边及房前屋后,进他家院子须从石榴枝条中钻过。女主人淘米、洗菜无须走远就蹲在篱笆外的溪边。进去坐在院里就在想,如果有个吊床在溪边听水一夜,会是什么滋味呢?
村支书苏文云介绍说,青岗坝村四周由于植被较好,东坡一带至今还有黑熊出没,村里人单独是不敢进出那里的。村民靠山吃山,收入以养殖种植为主。全村250多户养了3000多只山羊,500多头牛,还种了300多亩核桃,村里村外都是绿油油的包谷,共1000多亩。
乌头塘,马帮过客的鬼门关
从青岗坝往西走,过了桤木坡、石丫口、火烧场、进入涩梨坡、沤瓢洼子一带,一段段完整的石板路隐藏山间,古道的苍凉就一览无遗了。深邃的马蹄窝积满了雨水,千年沧桑就积于这方寸之间,它承载的分量该有多重我们无法称量。头顶的绿色顺着倾斜的山坡潮水般涌下来,穿走在浓荫覆盖的古道上,就到了令人“谈虎色变”的乌头塘。
乌头塘,杨柳古道上一个险峻的隘口,因漫山遍野长满了巨毒药物乌头而得名。它位于耸立对峙的山体之间,东可控制青岗坝方向来的马帮、过客,西可以截断杨柳方向的所有岔道,凡过此道者,轻则胆战心惊,冷汗淋漓,重则命丧黄泉,人财两空。凭借陡峭的山势,这里多年匪患成行,山贼猖獗,最恶名远播的,莫过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土匪头子李兴,他留给马帮过客的不仅仅是噩夜惊梦!曾在这条路上赶马,现健在散居杨柳各村的马锅头、马娃子至今对李兴还心存余悸。
李兴,1911年生,杨柳小海坝人,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随马帮进出缅甸,积攒了一定家产。他沦为匪首起因为一场家庭纷争。李兴浪迹山野,起初出没栗柴坝烂窑洼子、长箐一带,后来看乌头塘地势险要,遂在这里长期居住,并在隘口修土炮作预备。乌头塘,也就成了所有赶马人的鬼门关。2006年6月21日,鱼塘村75岁的赵正平讲他在乌头塘曾两次遭险情。他20岁的时候驮大哥去保山看病,途经乌头塘,头顶一声枪响,他吓得顺着沟跑,两个扛枪的土匪让他把粮食和肉留下也就放过了。第二次,他帮人驮盐到达乌头塘,枪声过后,随着“跪下,头趴起”的吆喝,持枪土匪把他们驮上的东西洗劫一空。赵正平说,乌头塘的白骨,除了抵死相拼想保住财物的外乡人的,还有财物被劫回去无法向东家交代而服乌头自杀的。
时间到了解放初期,据杨柳乡志记载,1950年7月上旬,李兴率众在干掌村杀害送公粮的农民5人,又袭击河湾乡政府,县人民武装部与自卫队随即组织围剿,李兴却冲出包围,从勐来渡口神秘逃走,到了缅甸,后来他的三儿子李国洪也前去缅甸。李兴直至上世纪70年代客死他乡。
民歌民俗,停驻杨柳的不变理由
走出乌头塘的魑魅险恶,迎头面对的却又是大小海坝的潋滟波光。大小海坝旧称干海子,徐霞客1639年到达干海子之时描述“海子大可千亩,中皆芜草青青”。大海坝始建于1958年,主体工程完成于1960年。小海坝建于1971年,历经6年主体工程竣工。两坝全长8公里,库容4690万立方米。库区因山青水秀而被称之为保山西山的泸沽湖。
库区附近的杨柳、甘沟、海头、茶花、阿东、鱼塘等是白族、彝族聚集的村寨。这里浓郁的民族风情把古道的华章续写得更加悠远而耐读。如果说高黎贡山以动植物基因库和人类的双面书架的美誉赢得世人的目光,那么在杨柳古道,少数民族风俗文化将是留住游客脚步的不变理由。
在杨柳的少数民族村寨,每到一户人家,热情的主人就会约着客人到火塘边烧向火,乍听之下,客人觉得很别扭,为什么不说烧火向而说烧向火呢?
原来,在杨柳少数民族中,只能说烧向火而不能说烧火向,因为烧火向是当地少数民族青年男女的一种独特的恋爱方式。
杨柳的白族彝族青年男女一般到十七、八岁,便要参加烧火向,否则就会被认为是“不成器”,每当夜幕降临,男女青年便三五成群结伴上山,在山坡上、树林里烧起一堆篝火,青年男女席地而坐,促膝交谈,男女双方一旦彼此有意,就会进一步相互了解,发展感情,其表达感情的方式主要是对山歌。夜间,杨柳的山寨周围,一堆堆篝火映红了山边,不时听到欢歌笑语,也不时听到委婉的歌声:
蜜蜂采花绕路来,绕山绕凹过江心,
爬山过河找阿妹,找着阿妹一起过。
……
老远望见阿哥来,心上想着阿哥歇,
哥是山中蜜蜂王,阿妹哪能配得上。
……
歌声充满了绵绵情意。
经过多次了解,交谈,对歌后,双方认为情投意合,互相中意,就互赠订情信物,男的一般送给女的一些装饰品,然后,经媒人说合,双方父母同意,便可成亲。
居住在杨柳的少数民族勤劳质朴、能歌善舞,在长期与自然的抗争中,他们用歌舞表达丰收的喜悦,用歌舞表达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劳动和爱情是他们永恒的主题。可以说,任何一种生产方式,任何一对男女的恋情,都可以在歌舞里找到影子。劳作之余或夜幕降临之时,甘沟、茶花等村寨的白族、彝族青年男女总会不约而同地聚在村口,拉开架势进行山歌对唱,直唱得月儿西斜才酣然而归。山歌对唱,一般是男女一问一答,内容或为几辈人流传下来的曲调,或根据场景、自然规律即兴编作。
游客到了杨柳,卸下背包,还可参与彝族打拽。打拽,彝族称之为“打老房”,表示男女老少都来,大家都欢乐的意思。参与者围着篝火,顺着逆时针方向转圈相视而跳,舞步粗犷豪放,刚健有力,跳的过程中有唢呐伴奏,极尽欢乐。
在杨柳古道行走,累了还可到路边村寨喝烤罐茶,吃烧土豆,那也是解除疲劳的一种很不错的方式,围在火塘边,抓一撮茶叶放进土罐,茶叶散发出糊香时,一壶开水冲进去,“兹啦”一声,冒出一股浓烟,一罐喝了会醉人的烤茶就做好了。边喝茶边吃烧得焦黄的土豆,或舀一碗杨柳火腿炖白豆,一种平时很少体验到的火塘文化使人很难遗忘。
被浓郁的少数民族风情诱惑着,近年来大批游客前来扎营露宿,杨柳乡也准备做好旅游开发文章,让人们踩着徐霞客的足迹领略奇山秀水。目前,隆阳区正着手“西水东调”工程,海坝水将被作为城市饮用水,乡长杨文玉突发奇想地说,如果这个工程实施,他最希望的,是引水工程以自然沟渠形式依山而建,来一个西山的“红旗渠”,那多壮观!
“滇中第一瀑”,徐霞客抖动的“飘飘衣袂”
阿东,是过小海坝、海头村之后又一个古道要隘。这里因徐霞客流连数日,留下大量传世之作而久负盛名,玛瑙山、滇中第一瀑、麻河、大坟墓,这些先人足履深深的地方,似乎仍有他飘飘的衣袂在高山大水间抖动。《徐霞客游记》载,玛瑙山“上多危崖,藤树倒罨,凿崖迸石,则玛瑙嵌其中焉。其色月白有红,皆不甚大,仅如拳,此其蔓也。随之深入,间得结瓜之处,大如升,圆如球,中悬为宕,而不粘于石,宕中有水养之,其晶莹紧致,异于常蔓,此玛瑙之上品,不可猝遇,其常积而市于人者,皆凿蔓所得也。”
据说徐霞客到达杨柳玛瑙山之后不久,其描写玛瑙的美文传进宫廷,玛瑙便被作为贡品每年进献皇宫。这里的玛瑙明代开采时直径有30厘米,有浮白、烟火、鹅黄、血红等,以血红为甚,当时中外称之为“南红玛瑙”。由于有玛瑙,也就烧制出了永子。
我们在玛瑙山游走,被雨水冲刷在沟边路旁,甚至包谷地里的玛瑙颗粒随处可见,随手拾来皆成一捧,水中洗过,更是晶莹剔透,红艳煞人,带回去装在瓶里栽喜水植物,竟是难得一绝。
顺玛瑙山南环而下,就是徐霞客笔下的“滇中第一瀑”。悬崖深谷间,试想300多年前,阿东一带绝对水长林密,巨瀑飞溅,所以徐氏狂喜之中留下:“一里余,凭空及底,则峡中之水,倒侧下坠,两岸紧束之,其势盛壮。黔中白水之倾斜,无此之深;腾阳滴水之悬柱,无此之巨。势既高远,峡复逼仄,荡激怒狂,非复常性,散为碎沫,倒喷满壑,虽在数十九丈之上,犹霏霏珠卷霰集。滇中之瀑,当以此为第一。悬九天之上,蔽之九渊,千百年莫之一睹。”
徐霞客沿千年古道到达保山时为暮春时节,游过霁虹飞渡,再在保山坝流连数月,到达杨柳时已进入雨季,大半生在旅途中跋涉,53岁的徐霞客已深感心力憔悴,他能坐在玛瑙山崖边,对着飞瀑发出气势惊天的感叹,算是生命激情的一种大释放了。我们站在瀑布对面的崖边拍照,丝绸般垂落的水幕冲向谷底,发出巨大的轰鸣。
走出瀑布,站在阿东坡脚,放眼深谷,麻河绵延数里。感叹麻河的波澜壮阔,徐霞客在沿岸村寨停留数日。
岩羊沟,凿壁而过的“人间天河”
跨过麻河经村后的山道而上数里,就是被当地人称之为岩羊才能过的沟渠———岩羊沟。村里农民讲,岩羊沟凿于绝壁之上,另一侧为悬崖,路宽尺余,没有非凡的胆量,或患有恐高症什么的,绝对头晕目眩不敢经过,并且当地农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过沟。据乡志记载,岩羊沟建于清朝道光年间,马田村的李姓山主发现鱼塘村红豆树寨有几块好地,打算开田种水稻,可这里没有水源,必须经过岩羊坡到六公里外引水。因地势险要,当地人无人敢接凿渠之活。后来李山主花300两银子从大理找来刘辉父子。
既然是一条穿绝壁而过的天河,就该去一睹它的惊险奇绝。六公里沟渠前段还见平缓,走过一半,头顶的岩羊坡陡峭笔直起来,再往前走,脚下的小路渐渐只比脚面宽丁点,路下就是万丈深渊,容不得直立行走,必须一手扶右边的石壁一边缓慢攒动脚步,带路的村主任李明早就脚心发软,脱了鞋下沟往水里走,过小板壁、大板壁之间90度的石崖时,头顶和脚底就是一条直线,脚下的悬崖深不可测,脚颤手抖那是一点不为过的。据传刘辉父子修这段时,父子俩腰系牛筋,从百米高的山顶悬挂起来,父从右,子从左,从两头同时开凿,风吹日晒,再加岩层太硬,工程十分艰巨,历经艰险,三年后渠道终于开通。
1950—1970年间,岩羊沟经政府多次维修灌溉面积超过500亩。沟的尽头就是红豆树村。岩羊沟虽是天险,却是红豆村90余户人家进出杨柳的主要通道。它既为村民的仓满粮足提供源头活水,但同时也给村民的生活带来意外的灾难。据说多年来红豆树村已有近十人坠崖身亡。多年前红豆树的茶万根从小板壁滚下去,后被树枝挂住,跟随他的狗回去报信,家人赶来才把他救出。去年,阿东寨的杨福兴掉下去五天后才找到,前几天红豆树的钱万才喝了酒也滚下崖去。
江之上联合村,民族精神的华彩演绎
离开阿东走到鱼塘,杨柳古道就走了一多半了。鱼塘是杨柳乡最大的一个村,沿途大坟墓、兰板凳、小烂坝、沙田等,皆是吊在半山腰的村寨。马帮行走在这条古道上,虽不似高黎贡山四季不同天,艰难也可想而知。
在鱼塘,如雷贯耳的就是赛家的故事。可以说鱼塘近百年来的兴衰成败,与赛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赛家与方家的恩恩怨怨,几乎改变和影响着旧时所有杨柳乡人的命运和生活。
咀嚼着人世间的沧桑炎凉往前走,过了河湾就是杨柳古道的最后一站联合村了。联合村因为背居西山半腰,面临滚滚怒江而被赋予浓烈的民族主义色彩。滇西抗战期间,远征军预备2师、36师,11集团军71军、66军在马湾村、联合村沿江地带设防抗击日军。在南起马湾乌水河渡口,北至联合缅嘎渡口长达50公里以上的江防战线上,战壕相互通连,联合村的男女老少,一边搞好生产为远征军战士提供后勤保障,一边配合战士挖战壕,运石料,砌跺口,修掩体。老寨子现在70多岁的张金品,张国俊二人在双虹桥以北的沙燕沟、小山、大腰埂、水塘洼、岩子养料头,哨房等地和抗日战士们一起同吃同住,连续奋战20多天,挖了近3公里的战壕和掩体。
1944年5月,滇西反攻战打响,由20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率领的54、53两军,由双虹桥、栗柴坝渡口、猛古渡、缅嘎渡口跨过怒江,攻向南、北斋公房。杨柳人民全力支前,支援大反攻。在军民合作站的组织下,帮助部队挖战壕,筑码头,修仓库,凿便道,扎筏造船,架设浮桥。这时民夫骡马也开始了后方运输。
杨柳主要有两条运输线路:一条是北庙经李家寺至打浪、缅嘎渡;一条由保山沿沙河经岩箐、法水、田头至户帕、双虹桥。6月初,县政府将全县划分为3个协运区,杨柳为第三协运军,负责北线的部分运输工作。10月,第三协运区民夫将汶上、漕涧等地剩余的粮食运到瓦窑。这期间,杨柳民众还自愿出骡马出民夫,自告奋勇上前线抬担架运送伤员。可以说,滇西抗战期间,杨柳人民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至今在联合村,还可见到当年的掩体和战壕。
赶马调,赶马人的生活魂灵
在杨柳古道行走,沿途每一个村寨,都有曾在这条道上跋涉,现仍健在的马锅头、赶马人与我们侃侃而谈,尽管岁月的风霜让他们躬腰驼背,皱纹纵横,但在古道上磨砺出的厚茧,支撑着他们坚强地面对人世间的沧桑冷暖。在山高坡陡,找不到一块平地的平掌村,我们见到了73岁的鲁仓。他从22岁,也就是1955年开始为供销社赶马,一人负责4匹马,他或从保山驮米去泸水,或从杨柳驮茶秧到昌宁,再驮铁回杨柳,最远的时候到瑞丽去帮人驮柴。1958年保山修北庙水库,他又被派去驮草3年。在他随马帮行走山路间的13年间,遭遇了无数次险情,他说一次驮炭到保山,途经昌蒲塘时,突然蹿出了一只老豹子,一下就按倒一匹骡子,其他的马匹惊蹄四逃,待人回过神来,费好大劲才把马找回。另外遇到蛇、马蜂、泥石流等袭击的情况简直数不胜数。他现在与老伴、儿子、孙子等生活在一起,一家六口日子虽然艰苦,却也自得其乐。
茶山村的沙全义是杨柳坝有名的沙锅头,他自己有七、八匹马,很多赶马人敬仰他有一呼百应的号召力,自愿牵着骡子来入伙,所以他的马帮最多时可达三、四百匹,浩浩荡荡,极尽威风!遗憾的是去年他已去世,我们只在家里看到他曾经挂在墙上的马鞍、马套及羊皮马褂等物。
在阿东村花桥头的大青树下面,我们遇到了70岁的茶万龙老人,从他祖父那辈起,他家就开始赶马,父亲茶正昌也是有名的马锅头。茶万龙讲,父亲的马帮在联合村的鲁村坡遭遇土匪,同伴被打死,父亲头一偏躲过一枪,逃得一条性命回家,直到解放后才重操马鞭,为集体赶马,茶万龙也陪父亲赶了几年。茶万龙开朗而活跃,为我们唱起了赶马调:“好吃不过罗锅饭,欢乐不过赶马人”,音调自由舒展,嗓音浑厚。
老家在汶上喜坪村的乡长杨文玉,对古道文化的挖掘一直情有独钟,所以他对杨柳古道感情至深,他一直陪着我们踩过每一个深邃的马蹄窝,给我们讲述马锅头的故事,还一路给我们唱赶马调解乏。 “赶马三年不知马毛病,跟妹三年不知妹的心;赶马三年马汗臭,跟妹三年桂花香”;“三件马褂穿两件,还有一件外挂着”———这是赶马人在极尽辉煌时的春风得意的外露,而到落魄时,凄凉失意又伴随残生,这时赶马人唱到:“头二骡子死完掉,吆着掰(瘸)脚骡子要饭吃”。调子或抑或扬,把赶马人的欢乐和艰辛唱得粘稠而绵长。
透过赶马人的歌声,我突然觉得杨柳古道其实就是一支悠远耐读的赶马调,无论辉煌还是沉寂,它始终在高山深壑间一辈辈传唱,唱得真切投入,唱得荡气回肠,它不竭的力量,来自一脉相承的怒水沧江,来自千年铺就的厚重苍茫……
保山西山“泸沽湖”(当时被徐霞客称为干海子)